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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众人追赶林间激战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老马的蹄声很稀碎,马中耄耋的它载着谷怀安和徐春儿根本跑不起来,只能艰难地沿着江岸走走停停。不知行了几个时辰,天边的朝霞已经悄悄露出了头,火红的颜色如同江水之上升起了一团巨大的火焰。虽然已经远离了火场,但是回过头去,还是能看到身后那照亮了半边天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着。

  徐春儿的脸上,血渍夹杂着泪痕,看起来很狼狈。她双眼迷离,精神恍惚,几个时辰前的那一幕让一夜未眠的她十分疲倦。随着老马的不断颠簸,她终于支撑不住,“噗通”的一声从马上跌落。

  谷怀安只顾驾马,没有在意身后的徐春儿,等到徐春儿重重摔到了地上,他才匆忙回过头去,大叫道:“怀远!”

  “吁——”他拽住缰绳止住了老马的步伐,跃下了马背,直奔到徐春儿的身边,“怀远,你没事吧?都是大哥不好,大哥没照顾好你。”

  一路来的奔波,又是淋雨,又是受惊,这让本来身体虚弱的徐春儿早已经不堪重负。谷怀安把她抱在了怀里,关切地问道:“弟弟,你怎样了?”

  “你......为什么要杀人?”徐春儿忍着痛吃力地吐出这几个字。

  “杀人?”疯癫的谷怀安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那个几个孩子,那个老爷爷,还有那些渔民,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弟弟......不喜欢大哥杀人吗?”谷怀安缓缓道。

  徐春儿摆动着娇小的身体,挣脱出了谷怀安的怀抱,把头扭了过去,“不喜欢!你要是再杀一人,我就不和你说话。你要是再滥杀无辜,我就离你而去,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谷怀安的表情焦灼了起来,道:“弟弟万万不可,我找了你十二年,整整十二年啊!”他的语气里甚至带着点哭腔。“十二年啊,这十二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啊!”

  他又转过话头,道:“好,弟弟不喜欢杀人,那大哥便不杀人了,不杀人了,不杀人了。”

  “此话当真?”

  谷怀安用力的点了点头,“当真,当真!”

  徐春儿再也没说话,她忍住了从马上跌下的疼痛,站起身来拍了拍尘土,一瘸一拐地走向了老马。老马也安安静静地立在原地,等着她爬上自己的脊背。还没等上马,徐春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回过头对着谷怀安说道:“那个......我原谅你了,我现在有点饿,你去找点吃的吧。”

  “好,好,为兄现在就去!”谷怀安听到“弟弟”原谅了自己,突然又兴奋了起来,刚刚的那般焦急、忧伤都瞬间消失无踪。“弟弟,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打野兔,给你烤着吃。”说罢他提起了枪便往树林方向去了,只留下一个疲乏的背影。

  此时的徐春儿看着疯汉远去的背影,脑子一片空白。她在内心问着自己,究竟还要不要和他一起走下去,去回那个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家。这个人杀人如麻,徐春儿当初急中生智,叫了他声“哥哥”暂时保住了性命,但是长期以往下去,他会不会杀了徐春儿也未可知。

  但是转了念又想,在这个残酷的江湖中,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假扮成一个男孩掩人耳目。如果离开了一个能够保护自己的人,不要说那些满世界找自己的朝廷奸党,连一个小小的江湖喽啰都能致自己于死地。

  “春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她的脑海中响起了那个梦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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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柳渡外的大火已经散尽,村民们在灰烬中哭喊着,寻找着自己丈夫或者儿子的尸体。这对于那些平凡的村民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灾难。

  “哒哒哒哒……”伴随着一阵零碎的马蹄声,五名身着武官制服的人骑着马临近了风柳渡。风柳渡的村口,一具具已经烧焦的尸体正在被源源不断地从灰烬处运过来,空气中散发着难闻的焦味。

  五名身着武官制服的人,为首的那个正是上官秋白,他正遵照着上官尧的命令,带着几个府军卫和羽林卫的人前来查探消息。当他们几人正在滁州郊外一筹莫展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前几日风柳渡的事情,便第一时间骑马赶来了。

  此时的他衣冠楚楚,左手持剑,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太监的模样,倒像是一个年轻的捕快。其余四人,一人持雁翎刀,一人持军枪,剩下两人挂着制式的腰刀。

  手持雁翎刀的那位,正是此前被罚当众打二十军棍的武总旗,此刻的他带着屁股上的伤跟随上官秋白前来查探,一来算是戴罪立功,二来沈大人已经习惯了派给他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

  另一位持八尺军枪的,就是在校场上与上官秋白比试过的长枪校尉,名叫张合,与武总旗同隶属于府军卫,但是他的职位比武总旗低一些,是小旗官。

  剩下的两位,就是羽林卫指挥使遵照上官督厂的意思,往羽林卫中抽调出来的精锐。

  上官秋白在司礼监中专管刑名之事,官至百户,这四个人按官阶应当听从他的指挥。他手捂口鼻,道:“张合,过去问问发生了何事。”

  “遵命。”张合得令后跃下马背,向一名正跪在地上为死去的丈夫哭丧的夫人走去。

  “夫人,发生了什么,为何有这么多的人死去?”

  那妇人揩了揩泪水,哽咽道:“前几日天,有两个杀千刀的歹人,先是杀了村中三个小孩,后来又在芦苇草中放了火……我丈夫和儿子就这样被活活烧死了,啊……”妇人尚未说完,就伤心地哭了起来。

  “可曾见他二人模样。”马上的上官秋白大声问道。

  一个被烧伤了的年轻人奄奄一息,断断续续说道:“那二人……一人身高七尺,会使一杆九尺铁枪……他杀了我们好多人……另外一个,是一个短发的小孩,骑在马上……咳咳,咳咳……”

  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的人正在带着家人认领尸体,他看到这几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便走了过来,不解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我们是……”

  “我们是捕快,前来捉拿歹人的!”上官秋白抢过了武总旗的话头。

  “捕快?好啊,还请各位官老爷早日将那罪大恶极的杀人凶手缉拿归案,还老百姓一个公道。”村民们发出了句句恳求。

  “大人,这二人听起来十分蹊跷,要不要追上去查个清楚?”张合一边上马,一边说道。

  上官秋白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道:“徐仲叔只有一个女儿,那小孩是个短发,估计不会是。”

  听到这里,武总旗心中暗道:看来他们都对女扮男装的徐春儿和那个会使九尺铁枪的酒疯子一无所知。出发前沈大人嘱咐过,不能在他们面前露出端倪,只需要暗中打探好消息,回禀于他。如果实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杀徐春儿灭口——反正其他四人都不认识徐春儿。

  但是当他想起那些死在疯汉枪下的兄弟们时,内心中又有难平的怒火。

  武总旗对着上官秋白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百户大人,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追上前去打探清楚,就算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也可以为民除害啊。”

  “是啊。”其余三人附和道。身为军人,他们心中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和正义感——哪怕他们是在给奸臣当兵。

  上官秋白眉头紧锁,思考了片刻,道:“那使九尺铁枪的歹人想必也是个武林高手,切记:任务要紧,不可恋战。”

  “是!”众人抱拳回道。

  语罢,五人拽起缰绳,驾着战马穿过了满是灰烬的芦苇荡,顺着江往扬州的方向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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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国里的萧银宗,有战表送来呀——他要夺宋江山,发来了大兵。潘仁美在金殿帅印挂定,俺父子是他马前的先行。我本官阵阵得胜,打胜仗三骑马转回了大营……”

  江边的树林里,谷怀安悠闲地唱着梆子,手提着铁枪在树林中穿行。所到之处,梆子的唱腔和树枝的折断声,惊起了林中的阵阵群鸟,完全没有半点打猎的样子。

  “有獐子!”谷怀安惊喜地叫了一声,只见在离他八九丈远的地方,一只孤独的野獐子正在丛中寻觅着食物,它似乎是听到了谷怀安的动静,猛然抬起了头,立起了耳朵看向了谷怀安所在的方向。

  接着谷怀安便运起了铁枪,用力一掷,那四十多斤重的铁枪如离弦的箭般笔直飞了出去,准确地飞向了那只伏在从中的獐子。

  警觉的獐子一惊,扭头就跑,它跳跃着,十分敏捷地消失在了树丛中。谷怀安的铁枪只扑了个空,“噔”的一声稳稳地扎在了地上。

  “啊呀呀呀,曹贼休走!”谷怀安疯狂地吼了起来,迅猛地冲了过去,提起铁枪就往獐子消失的方向赶去。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谷怀安悻悻地从密林里走了出来,他终究没有追到那敏捷的獐子,但是却抓了一只受伤的野兔。“野兔也不错,烤着吃,配酒!”

  他往回走着,一手提枪,一手揪着兔子的耳朵,那腔调绵长的梆子又从他的口里流了出来:“咱大军走马把城进,那滚木礌石往城下扔呀——砸坏了前胸护心镜,砸断了索子勒甲绳。单于他有仇要报,要害咱父子断残生呀啊。潘贼传下一纸令,杀不尽斩不绝不叫回营呀啊。杀一阵败一阵退于两狼山,困得咱既无粮草又无救兵呀——”

  “怀远!你看大哥给你带什么来啦!”还没走出林子,他就朝着来时的方向兴高采烈地大声吼道。

  可是,林子外并没有人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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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怀安的那匹老马叫飞云,是一匹滇马。滇马身形矮小,但是善走山路,耐力极好,是驼运重物的良畜。谷怀安的父亲,曾是一名武人镖师,天南地北间做着走镖的营生,谷怀安的枪法也悉数传承自他的父亲。十三岁那年,谷怀安的父亲从西南归来,带了一匹正值壮年的滇马,毛色靓丽,身形俊秀,谷怀安和谷怀远兄弟俩喜欢极了,常常骑着飞云去野外奔跑。飞云性格刚烈,常人难以驯服,但是在这兄弟二人面前,它却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将近二十年过去了,已经是马中耄耋的飞云,毛色暗淡,也没有了当年的神采,但是刚烈的性格却还在。此时,一名陌生人正拉着它的马缰,想要去摸它的鬃毛,但是它却反复地甩动着马头,两只前蹄高高扬起,不停地想要踢开眼前的陌生人。

  “大哥,这真是一匹烈马,虽不如北方的马高大,但是要想驯服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言者手握着缰绳,腰间佩带一把刀鞘精致的腰刀,他正是那两名跟随上官秋白的羽林卫中的一个。

  “那厮怎么还不见回来,莫不是知道我们要来逃走了不成?”另一名羽林卫的语气带着猖狂,此时的徐春儿被他的右手擒住臂膀,挣脱不得,但是这个小女孩却不哭不闹,也未曾说话。

  武总旗一直是一副沉稳的模样,他正襟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杵着四尺六寸的雁翎刀,一言不发。当看到江边孤零零一个人的徐春儿时,武总旗一眼就认出了她。再看着这一匹此前见过的老马,他断定那个杀了他所有兄弟的疯汉一定就在不远处,于是他主动请缨带领两名羽林卫作为前锋,在此守株待兔,将疯汉引出来与他决战,而那上官秋白和武功稍好的张合正埋伏在不远处,伺机而动。

  谷怀安仍口唱着梆子,从林子里走了出来,突然之间,他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便扔掉了手中的野兔,挥动铁枪摆了一个进攻的架势。他一句话没说,一个健步如脱缰的野马般冲了过来,怒吼道:“放开我弟弟!!!”

  那名牵着飞云的羽林卫最先看到了谷怀安,他即刻放下了缰绳,往腰间抽出了刀,摆了一个防御的架势来迎接谷怀安的进攻。

  “噔——”一声尖锐的兵器碰撞声响起,这名羽林卫虽然挡下了谷怀安一枪,却被那千斤的力道震得连连后退,手中的腰刀也被这狠狠的一枪扎弯了。

谷怀安没有半分停歇,再上一步狠狠扎出了一枪。习武之人有一句话,一寸长一寸强,可与之相对应的还有一句,一寸短一寸巧。那名羽林卫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见谷怀安再次扎枪,他不再硬碰硬,而是侧身闪开了这一枪。见对方闪开了这一枪,谷怀安随即将扎出的枪头用力一挥。见枪头挥来,羽林卫低头又躲了过去。如此一去一来,羽林卫便靠着身法躲过了谷怀安好几枪,只不过仍处于下风。

  谷怀安本就是疯癫之人,心智不能和常人相比,此时的他更是处于愤怒之中,即便有十分的枪法也只能用出三分。现在的他只有进攻的狠招,没有防守的招式。有攻无守,乃是武学之大忌。处于下风的羽林卫身法巧妙,每次都避开锋芒,步步紧贴了谷怀安的身体。突然,他找准了一个空档,出其不意的给了谷怀安胸口一刀,顷刻之间鲜血便染红了谷怀安的衣物。

  可是这谷怀安虽然受了伤,但是那攻势却一点儿也没有减弱的意思。如若是常人,挨了这一下肯定会双脚无力,倒地不起。

  “枪走惊鸿,锋发一线!”谷怀安怒吼着,抬枪一扎,羽林卫没有躲过这一枪,左肩被枪尖刺穿。

  “大哥,这疯子太狠了,他不怕死!”羽林卫一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拖着已经变形的腰刀连连后退。

 

  那名抓着徐春儿的羽林卫见状,心中不免一惊,想不到这此人竟有如此冲天的气魄。他放开了徐春儿,拔出了腰刀,怒喝一声:“让爷爷我来会会你!”

  “大哥,别管我,你快跑!”徐春儿明白,这些人绝非强盗,也绝非武林人士,而是朝廷的派来的人。虽然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来这里的真实目的,但是此前的经历已经让她对朝廷的鹰犬又惊又怕。

  而此时的武总旗仍然坐在一旁杵着雁翎刀纹丝不动,隔岸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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