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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别时惊梦


它明明确定过, 她已经被花香迷失了神志。

大部分人在心神恍惚神志被侵袭的状态下,只能被动接受外界传来的认知,哪怕过程中察觉到不对,大脑也会自行寻到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

哪有她这样的, 明明已经进入幻境了, 居然半点影响都没受到,从第一句话开始就给它下套!自己这么奇葩, 还倒打一耙, 反过来羞辱它!

它深吸口气, 确保自己听起来足够威严,方才再次开口:“吾不喜未经允许, 擅自窥探他人记忆, 方才,只是根据你神识中泄露的回忆碎片,幻化人形……”

声音幽若缥缈,宛若三重叠奏。

傅长宁点头。

“原来你看不到我的记忆啊, 你不早说。”

声音一噎。

“吾,并非此意,只是单纯不喜……”

“停,”傅长宁好奇问它, “你不会正常说话吗?”

“若当真是如此的话,未免也太过可怜了罢。为防我太过同情你以至于伤哀过度骨立形销, 咱们还是不要交谈了为好。不然, 你一定会为这世界上还有如此知你懂你、为你心忧的人而泣不成声情难不已的, 那我就更伤心了。”

“毕竟, 你现在的话已经很难听懂了。”

声音:“……”

好家伙。

它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能说会道的人。

天河珠里, 问尺注视着这熟悉的一幕, 默默为它鞠了一把同情泪。

傻不傻啊,在傅长宁面前跳大神装高人。

历史的经验告诉它,这样的人,下场总不会好到哪儿去。

就比如当初被打脸了无数次才学乖的它。

声音再次开口,语气里明显多了一丝隐忍。

“你莫要太过分。吾掌控幻境百年,还从未有人能从吾手中毫发无损地离开,你也不过是破除了第一层罢了。”

“那现在开始第二层吧,不谢。正好,方才那二十枚灵石和复灵丹很有用,我很喜欢。”

“就是,我有点好奇,我说要借一百灵石,假小何为何会说身上只有二十灵石呢。”

她微笑着注视前方,直把它看得寒毛直竖,浑身僵硬。

“总不会是因为尊贵如您,身上只有这二十块灵石吧。”

“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了,第二层就把剩下那八颗复灵丹给我,好不好?”

恶魔生出了它的犄角,微笑着用无害的语言包装,最后一句,甚至是清悦脆耳的,像风声一样随意。

声音:“……”

你他妈,有毒。

明明看起来是只无害的绵羊,怎么会这么难缠?

只有问尺隐约看出了一点端倪。

傅长宁平日里并不喜欢这么咄咄逼人,如果她什么时候变得凶巴巴得理不饶人了,一定是她生气了。

并且是程度非常严重的生气才行。

它回想了一番刚才发生的所有事,突然了悟。

她是在为自己生气。

即便知道是幻象,也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决策,可当剑从最熟悉的朋友心口穿过时,滋味依然不会好受。

她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然会令她迁怒。

尤其这声音还一副尔等皆是凡人、唯我高高在上的态度。

果不其然,仅仅在这句话之后,傅长宁就失去了激怒它的兴趣。

也许是觉得迁怒没意思吧。

“有事说事,我还急着离开。”

即便是幻境,里边也有一些东西是做不得假的,比如傅长宁的修为,比如灵力恢复程度——假若在这方面作假,被迷惑的人只需稍稍运转一下灵力,就会发现不对劲。

毕竟大部分普通幻境只是单纯迷惑你的视线与神识,将你视野里的一切伪装掩饰,还做不到真正的改天换地为所欲为。

也就是说,方才那些灵石与复灵丹都是真实的,她的灵力已经恢复这一点,也是真实的。

既然恢复了,傅长宁自然懒得跟它叽叽歪歪。

“你不怕我杀了你?”声音忿忿道。

傅长宁:“你有能力杀了我,刚才低声下气把灵石给我做甚?有求于人就好好说话。”

“你这是承认了你欺软怕硬?要是我实力再强一点……”

傅长宁打断:“那就等你实力强了一点再说。”

声音更生气了,虽然它也不知道自己生的是什么气:“老是打断人说话,你有没有一点礼貌教养可言?”

“哦,你是人吗?”

“你你你,你歧视妖修!”

傅长宁若有所思:“原来,你是妖修啊。是这棵古扶树成精吗,还是蘑菇精?花精?总不会是寒潭水成精吧?”

“如果是最后一个,我给你道歉。”

声音:“……”

它憋屈道:“我不是水妖。我名惊梦,乃是人境绝品,百年花王。”

天河珠里的问尺蓦地跳了起来。

“留住它!”

此时,傅长宁脑海里也跳出了对惊梦花的介绍。

惊梦花,四品灵花,有编织幻境,扰乱修士神识记忆、操控人心之效。因修士醒后对此毫无察觉,只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而得名惊梦。

万年惊梦花,更是曾荣登百大珍稀灵植榜前十。

传闻中,惊梦花开,甚至能让人一梦至白首,千载不复归。

可谓战场上的杀敌利器。

傅长宁不动声色,继续道:“所以,还是花精?”

惊梦重申:“不要叫我花精!我是花王,花王懂不懂!”

伴随它话音落下的同时,问尺的声音也在识海中同步响起。

“别听它胡说八道,它根本不是什么妖修,也不是什么花王。惊梦花唯有万年后开出一朵并蒂惊梦,方能称作花王,百年的惊梦花顶多是棵小苗苗!”

“快!趁着它还是棵小苗苗,先把它抓进来,好好养着!”

“可我记得,万年惊梦花方能被称作花王,你莫不是在诓我?”傅长宁继续引诱。

“不,”惊梦信誓旦旦,“我没诓你,我就是花王。”

“理由呢。”傅长宁这下真的好奇了。

就这幻境水平,还花王,未免太过名不副实了些。

惊梦可认真了:“我在梦里梦见过,未来的我,就是花王。”

“……”

好家伙。

梦到自己成花王等于我就是花王。

这自信程度,苏二都要自愧不如,当场下跪拜师。

就连问尺,都有短暂失语。片刻后,它强行说服自己:“这不是重点,总之,先把它留下再说!”

现实中。

“我能看看你的本体吗?”傅长宁问,“不然我合理怀疑你刚才的话里的真实性。”

惊梦扭捏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的本体不在这。”

“那你来这干嘛?”

“因为,我梦见会有一个木灵根纯度特别高的人修来这,就爬山涉水过来堵人了。”它急急道,“这是离我最近的一次机会了!最重要的是,你还很弱!”

结果没想到,以为堵了只菜鸡,最后还是踢到了铁板。

傅长宁:“……”

这回轮到她无语了。

原本以为是她入侵了人家的住所,打乱了人家平静的生活,结果没想到,双方谁都不是这里的主人,这朵花甚至是故意跑过来堵她的。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她问。

“我需要一个木灵根纯度特别高的人修,修炼至金丹期,帮我找到别时。但我又信不过人修,他们得到我,一定会用各种阴谋诡计把我驯服,拿我当宠物。等发现我和别时不在一起,就更加会心怀歹意了。”

傅长宁:“‘别时’是谁?”

惊梦:“别时……这个你别管,总归你知道,这个就是你的任务就好了!”

“好,那我们回到上条。”傅长宁从善如流,“你不想当人修的宠物,所以你打算用幻境把我驯服,反过来拿我当宠物?”

惊梦气弱道:“那倒也没有……”

其实它内心在疯狂哔哔。

不可以吗?

人修可以拿它们当宠物,它为何不能反过来把人修抓来做宠物?

它可是花王,成为它的宠物,不应该是他们的荣幸?

傅长宁摇了下头:“你究竟是如何想的,我也不在意,无外乎弱者肉强者食罢了,总归现在你失败了。”

闻言,惊梦一阵沮丧,如果别时在的话,它又怎么会只能造出这么简陋的幻境?

傅长宁好整以暇地看着它:“现在该是你求我的时候了。或者,你也可以等待下一个有木灵根的修士到来,然后祈祷他不会觊觎你。”

这是一个几乎不用思考的选择。

高纯度的木灵根有多难得自不必说,就算百年间再遇到一个,大概率也已经是高境界修士了。

练气四层,好歹它还能确保它和对方分庭抗礼,不至于太过落于下风——看一人一花都是嘴上过招就知道了,要真能以决定性优势制服彼此,哪会这么多废话?

可再高一点,到筑基期,它基本上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惊梦犹豫不决:“你让我再想想。”

傅长宁正欲点头,忽而神识微动:“我的同伴赶过来了,你最多还有一盏茶功夫的时间考虑。”

惊梦一咬牙:“那你跟我签订契约。你帮我找到别时,我可以在找到它之后,无条件帮你三次。”

“不确定能否兑现的承诺,就不要说了吧。”

傅长宁语气平静。

“加一点怎么样,在找到它之前,无条件帮我出手,作为一半的酬劳,也即订金。之后那三次算另外一半,当然,一切以不伤害你个花利益为前提。”

“人修,你别得寸进尺!”惊梦悲愤。

傅长宁提醒它:“还有半盏茶功夫。”

它愤愤不平:“那我怎么确定,你到时候会不会利用完我就拍拍屁股走人?”

“你不需要确定,因为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呜哇!你太过分了!”

傅长宁相当冷酷:“还有三百息,你再假哭他们就到了。”

“呜——嗝!”惊梦止住了哭腔,语气毫无缓和地从悲愤过渡到了平静,“不是说寻常人修,尤其是女修特别吃这一套吗?”

“那大概因为我不是寻常人修。”

“……你好不要脸。”

“还有两百息。”

“那签吧,”惊梦垂头丧气,“平等契约会吗,不会还要我教你吧?”

“谢谢,确实不会。”

它一噎。

“好吧,照我说的做。”

傅长宁以灵气为刃,在食指上划破一道血痕,而后依它所言,在空中画下契约阵法。

淡白色的流光在旋转间,绘就一个个漂亮的符文。再以特殊的手法勾勒连接。

不知是否是惊梦的错觉,它总觉得,傅长宁的速度,似乎比它的语速要快一些。往往它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画完这一部分了。

它该不会又被骗了吧?

惊梦将信将疑。

如果它这句心声被问尺听到,它一定会毫不迟疑地告诉它,是的,你又被骗了。

事实上,早在傅长宁语气自然地说出那句“确实不会”时,它就没忍住乐出了声。

这些东西,它在凡界时闲来无事都说过,以傅长宁的记忆力怎么可能不记得?

不过是不想说罢了。

可见,这丫头骨子里果然还是有些记仇在的。

契约阵法并不复杂,勾勒完后,一人一花各自立下誓言,而后彼此额头短暂地浮现一个符文形状,这便算完成了。

这之后,傅长宁又让它立下了一个心魔誓。

惊梦嘟嘟囔囔地不肯立:“一个人修,杂七杂八的,要求这么多干嘛?”

傅长宁语气平静:“契约会有终止的那一天,心魔誓不会。”

“行行行,立立立。”

立下彼此终身不能对外泄露对方的秘密后,双方总算暂时化敌为友,勉强能交诚合作了。

惊梦也终于别别扭扭地说出了别时究竟是谁。

“惊梦花王乃是并蒂,这一点你知道吧,别时,就是与我并蒂的那一朵惊梦花,它还一直在不知名的地方等我。”它神色落寞,“可以我之力,却无法去找它,只能借助于人修。”

“别时惊梦。”傅长宁默念了下这个词,听着脑海里问尺的声音,忽而开口道,“换个地方说吧。”

说罢对它道:“你可能化作实体?亦或者是把你的本体搬来?”

惊梦左右看了看,最后附在了一株小小的红蘑菇上,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就这个吧。”

傅长宁手一挥,她们便消失在了原地。

惊梦只觉得眼前一花,再一睁眼,眼前便已经变作了一处山洞,漫天的碧绿藤蔓将山洞点缀得皎洁生辉,粉色桃花如其中的羁旅者,随着清风翩跹飞舞。

纯净的木灵气令它通体舒泰,宛若来到了一个只有木灵气存在的异世界。

“这是哪?你从哪找到的这么好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把青铜矩尺朝它飞来。

红蘑菇下意识一躲,紧接着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道:“真灵法宝?!”

“你一个练气期人修,哪来的真灵法宝?”

它语气仿佛看见了一个一岁小孩,修为却已经抵达了元婴期一般不可思议。

真灵法宝,那是什么人才用得起的?她一个练气期……莫非是大能故意扮菜鸡,来吃它这朵柔弱无助的小花?

要不要这么过分!

惊梦正惊疑不定之际,问尺笑眯眯开口道:“这个不重要,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惊梦花不都是万年之后才会开出第二朵吗,你一朵百年小花,生出灵智便也罢了,哪来的并蒂双生?”

惊梦注意力被转移了回来,闻声撇撇嘴道:“这说明你们少见多怪!普通惊梦花王,也就能编个幻境睡睡人罢了,算什么厉害。唯有如我这样的天生并蒂者,才是真正的独一无二。等我和别时合二为一,我们甚至能在瞬间抹杀一个元婴修士的元婴,我就问你可不可怕?”

问尺瞬间没了声。

它正得意洋洋之际,傅长宁忽而开口问:“那你和别时重逢之前呢,你能干嘛?”

“……”

它干咳了一声:“就,刚刚,刚刚那样。”

傅长宁刨根问底:“刚刚那样是哪样?”

红蘑菇对了对手指:“就,刚刚对你那样嘛。”

傅长宁:“……”

问尺:“……”

傅长宁真诚询问:“连我都困不住,你觉得你能困住谁?”

惊梦沉默了一会儿,破罐子破摔。

“那我也没办法嘛,别的惊梦花都可以独自成长,到了万年修为以后就可以向花王进发。可我要是没有别时,修为根本增进不了,你看我,修行了一百多年,连你一个练气四层的困不住。”

“人家可委屈了。”红蘑菇侧过头,蔫哒哒地抹眼泪。

傅长宁叹了口气。

“那你为什么自称自己为妖修呢?”

惊梦花王,可是顶级灵物。

惊梦抽嗒道:“我偷偷给一个路过的修士种了幻境,然后问他,他就是这么说的:除人以外的精怪,通通都是妖修。”

傅长宁语气略轻:“那你可知,寻常草木,可能要修炼万年十万年以上,才能生出灵智?”

红蘑菇抹干净眼泪,站起来:“我现在知道了。”

双方又针对一些彼此不清楚的点,进行了补充解释。

而后,傅长宁带着它出了天河珠。

“你去把你本体带来,之后就和问尺住山洞秘境里。”

“好。”

对于坑了她这一点,惊梦多少是有些愧疚的,故而此刻很是听话。

“等等!”它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不是说你同伴快到了吗?怎么还没见人过来?”

傅长宁面不改色道:“他们刚刚已经到了,因为没找到我,就又离开了。你看不到秘境外的事,所以没有察觉。”

“好吧。”惊梦点头,无暇多问,“等我,我住的地方有点远,大概半个时辰回来。”

“好,去吧。”傅长宁目送它离开,转头进了天河珠。

听见动静,问尺幽幽叹息:“啧,有人战术好脏。”

傅长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灵露:“彼此彼此。”

要是没它配合,她哪来的能力骗过惊梦?真灵法宝的存在,才是让天平倾斜的一大重要因素。

问尺摇头:“要是被那些老家伙知道,只要答应帮忙找一株花,就能杀死三位元婴,他们恐怕做梦都会笑出声。”

到了元婴境界,那可不是轻轻松松说杀谁就杀谁,同样是生死攸关的境地,一个元婴,至少有上百种逃命的方法。

两个元婴对打三天三夜,彼此毫发无损的情况都出现过。不是故意假打,而是元婴期,力量早已经远远超出了低阶修士所能想象的极限。

而现在,有一朵能杀死元婴的花说,它可以无条件帮三个忙,条件仅仅是为它找到另一朵花,这朵花,还是解决元婴的关键。

真是做梦都会乐醒。

傅长宁居然还能八风不动,继续讨价还价。

最后成功把答应无条件帮三次忙变成基础条件。

惊梦那时候,以为它是被它成长后的实力震撼到了,而沾沾自喜。

没错,它确实是被震撼到了。

但它震撼的是,这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傻白甜的花,以及,傅长宁居然钓到了这么肥一条大鱼。

说俗气点,光是三个元婴的身家,都够寻常修士吃一辈子了。

“我已经能看到咱们的美好未来了。”

问尺宛若一个刚泡完脚的老爷爷,语气飘飘若仙,踩不着实地。

“想笑就笑吧,我不拦你。”傅长宁抿了口灵露,神情淡定。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完记得之后对它好点。”

问尺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了解,从今天开始,它就是我的座上宾。”

半晌,还是没忍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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